古巴:世界上最不缺色彩的地方
文章导读
那些底板很美却也残破不堪的楼房上挂着海蓝色类似船锚的标志,表示可以接收外国人入住。住进古巴人家里,每天站在如同自由落体的阳台上,听着老爷车发动的疲惫声音,在一片残美的建筑中穿梭,带来刺鼻的汽油味。
位于哈瓦那老城区的五分钱小酒馆,当年处于创作瓶颈期的海明威几乎每天在此游荡
嘈杂中的午觉
没有预订也没有网络,这样开始前往古巴。在墨西哥机场花费 25 美金买了张类似于签证的旅游卡,目的是为了让签证官将入境章和离境章不要留在护照上,而我只是离开了墨西哥城并不知道去了哪里,带着少得可怜的古巴首都哈瓦那的攻略,和对首都之外 14 省的一无所知。
带着裂缝的文化遗产,杰出的壁画,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故事
3 个小时后,我降落在加勒比海上的这个岛国。刚才还是晴朗的好天气,走出机场突然哗啦飘来一片乌云,然后就是路都无法看清的漫天大雨。一辆辆色彩鲜艳的老爷车在雨幕中轰隆着引擎呼啸而过。司机说这可不是雨,果然开过那片乌云,迎接我们的是阳光灿烂的哈瓦那,以及那些花花绿绿的老爷车。亚洲人的脸孔和在墨西哥城一样受到瞩目。有人问你从哪里来?
带着裂缝的文化遗产,杰出的壁画,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故事
想喝杯饮料,走进商店,柜台里生活日用品不是很多。前面一个“富家女”买了两瓶可乐、三瓶不同颜色的指甲油,最后决定再要一支啤酒和薄荷糖。大概花费 20 红比索——在这个实行教育医疗全民免费,物资严格分配的国家里,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的都是奢侈品,糖是一块一块标价的,立顿茶是一包一包售卖的。和所有国营商场一样,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冷面阿姨,没表情,不多话。指甲油在货架上不能近看,更不能试用,连颜色的名称也只能说大概是粉色或紫色。偏偏有深紫色和浅紫色,只有时髦女青年能看出色差。
下午四五点,坐在二楼阳台上晃着腿,从哪里都没人的美国走来,突然有点不习惯。觉得好吵,除了偶尔经过的老爷车,到底是什么这么吵呢,大概是有五百个人同时在说话、十几台电视机在播放,小贩的叫卖声,等等。大家都从各自的阳台上探出头来,隔着马路和对面街的邻居闲聊。或者随便走在路上遇到谁就找个别人家门槛坐下来聊上一段。这么多人的聊天声中,我在带阳台的沙发上睡着了,带着早起的疲惫,恍惚中好像回到小时候,那个家家门窗大开的年代,邻居家的电视声就在耳旁。
古巴初体验
古巴每天都很热,中午的太阳足以让人烤焦,而每天下午三点半都会准时下一场豪雨,随时都担心那些长了花花草草的殖民时期建筑会被冲垮。在古巴的首都哈瓦那老城区,如果被当作世界遗产,就可以知道它有多老,还有那么多人生活在其中。雨后天晴没有清新的味道,反而是各家各户打开阳台的门窗后家里那种独特的气味。只站在阳台上十分钟,和前后左右楼上楼下的邻居全部打了一遍招呼,实在聊不下去,只好笑笑躲回屋里。
四大广场组成的老城区里,游客们被热情过度包裹,然而不小心友善一笑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每天平均要和 88 个古巴人打招呼 hola,每一个上前和你打招呼的人,问你是哪里人,得知你是中国人后立马会说他祖父是中国人呢,如此有缘要不要坐个taxi,或者去餐厅吃饭?或者直接推销雪茄。
在我去过的国家博物馆里,印象中每一个展馆的窗边角落都有一个优雅的老奶奶安静地在角落看书,当你的脚步踩响了房间的木地板,她会抬起头,摘下老花镜站起来向你示意,然后静静看着你参观。
所以,走进哈瓦那总统府博物馆时,我掉以轻心了。一个工作人员兴高采烈上前来打招呼,然后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叫住我,拿过我的相机,不由分说,说了 20 多个“aqui”(这里),分别让我与花瓶、镜子、墙砖等拍了 20 张合影,之后蹦出一个英文单词“money”!同时指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屋子工作人员说他们要分钱,给硬币是不够的!
逃离哈瓦那
我去新城区买了今天最早一班离开哈瓦那的车票,希望在宁静的乡村里找到一丝宁静。相对好吃不贵的物价,坐在花园里晃着摇摇椅的老爷爷,在安心读报纸的老奶奶,放学回家的小学生⋯⋯终于看到了生活着的古巴人,而不是一直在试图做生意的古巴人。可以安静地在街上走一走,而不是被追着喊着无处躲闪。
国会大楼门口永远都停满着花花绿绿的老爷车
情况相同的是依然天天都被暴雨袭击。在飓风季,能明显感受到这些上百年历史建筑的弱点:家家户户每天都在扫水,专用的扫水工具,与淡定的表情足以表明,这些让我们愕然的水位线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稀松平常。
格瓦拉是古巴的铭牌
如果正在户外溜达时赶上下雨,想找个地方避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旧的车站基本上是屋外大雨屋内小雨,两三米宽的屋檐,面对这种程度的大雨几乎谈不上躲避,没过多久就半身湿透。根据到古巴一个多星期的经验,我们选择了一个有露天广场的“商场”。设计者大概不是在飓风季来的古巴,不用十分钟,整个广场的积水已没过脚背,一些酒吧餐厅的户外桌椅瞬间变成“海上晚宴”,点上炸香蕉薯条和啤酒,把脚跷在椅子上,或者干脆脱了鞋放在包里,光脚踩在水里,倒有些别样的乐趣。
在古巴的小镇 valedo 上,我们遇见了一个上海来的老伯。当回到哈瓦那我们再次在广场上遇见,同时还吸引来了一个重庆大叔。我们不由得聊起来,相对于年轻人对这个老派城市的不习惯,这位同济大学退休的老教师似乎对 20 天的古巴旅程非常满意。漂亮的建筑、完善的公共设施建设,和相似的纯真年代,仿佛是他们熟悉的理想之城。
这个因为烟酒著名的国家,也因为它独特的社会形态与样貌,安然存在了五十年。就像很多人心中的乌托邦,不论它脏、旧还是老派,总有“梦想”和情怀在其中。上海老伯安排了 20 天,而那个重庆大叔,虽然到达半天就感到各种不适应,但仍然依照事先的计划,预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古巴。就像他说的: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今天的古巴拥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很想来看看。只是,已经习惯了现代社会生活的他不习惯没有网络,也不太习惯这里简单的生活。最后我们在广场告别,并不知道接下来的 20 天他将如何度过。
别了,古巴
在古巴的第八天,为即将的离开准备。消失 8 天之后联系了一个朋友,他半开玩笑回复说:“太好了你还活着!”从进入古巴第一天,背着包穿梭于大街小巷被各种各样的“热情”围攻;之后在暴雨的早晨骑马进入山谷,险峻的山路以及和马夫彻底的沟通无能,几次都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在哈瓦那街头打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夫停在红绿灯口的瞬间,被后面的老爷车撞上;又因为新换了旅馆没有地址,在雨夜老城的巷子里穿梭找不到住处。那都是绝然不同于往常的旅行体验。
马夫和雪茄烟叶田的农夫,这会他们刚刚收工
马夫和雪茄烟叶田的农夫,这会他们刚刚收工
在古巴,我们只是初来乍到的游客,坐在观光巴士里,看他们五十年如一日的精神偶像切·格瓦拉和古巴国旗置于城市中心广场最显眼的位置;看他们在剃头师傅那剃出一个切·格瓦拉;看他们在国营商店门口排队等待配给;看他们坐在星级酒店门口的广场借用酒店 Wi-Fi;看年轻男女们无处可去,坐在旅游巴士的巴士车站内恋爱;看他们吃着粗糙的面包、简单的食物,住在裂缝爆开的世界文化遗产里⋯⋯不论适应与否,当结束旅程,我们最终会离开这里,而他们还将继续生活。餐厅里一个服务生问我来自哪里,当得知我们来自中国,问我们“华为”和“小米”哪个手机更好?
糟糕的情况都过去了,古巴下了八天的雨也终于要停了。我们在这里慢慢开始找到一些乐趣,放学回家的孩子和下班回家的大人,人们终于有点自己的事情可以忙,没有人理会我了。这些老到已经长了树的房子,还能再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