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莫斯科 看战斗民族如何庆祝胜利

位于红场的古姆商场是莫斯科的标志建筑之一，入夜时分灯光亮起尤为迷人

和25万市民一起散步

在莫斯科这个巨大城市有一条街，位于它的正中央，特维尔大街（Tverskaya Street），相当于北京的长安街、纽约的第五大道和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它是所有到莫斯科的游客必去之地，因为这条路上有华丽的歌剧院、博物馆、高级餐厅和现代商铺，往南走，尽头就是著名的驯马场广场，连接着著名的红场。据说特维尔大街在世界街道商业租金价格排行榜上名列第三，仅次于纽约第五大道和巴 黎香榭丽舍大街。如果说这条大街一定要逛一逛的话，那么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坦克和装甲车封路，警察站岗，平日车来车往的路上只有25万莫斯科市民一起“散步”，大概是很不同的吧。

5月9日是俄罗斯最重要的节日——“胜利日”，这一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胜利的日子，此次是二战胜利70周年（1945-2015），俄罗斯的每个城市都准备了一系列纪念活动，备受世界瞩目的当然是当地时间上午10点开始的红场阅兵，然而阅兵总是服务于政治的，普通人无法进入现场，只能在家里的电视机或者街边的大屏幕上观看。对于我这样的旅行者，比阅兵更震撼的绝对 是下午的“不朽军团”大游行， 这也是当天最重要的活动，俄语叫做“народное гулянье”，直译过来就是“人民散步”，它可以是有组织的游行，也可以是字面意义上的散步。这个叫法非常传神，因为能真切感受到在那些行进者的庄严或欢乐中，都有一种自发的叫做“人民”的力量。

没有人会不感叹于莫斯科地下宫殿般的地铁站

地铁站内精致的马赛克镶嵌画

游行在下午3点准时开始。当天在城里几乎每一处都能遇到手拿鲜花的莫斯科人，每一个人都系着圣乔治丝带，橙黑相间的丝带象征着橙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硝烟。因为不清楚游行 的队伍具体从哪里开始，在地铁里我们遇上胸前挂满徽章的老兵，和他一起下了地铁。果然没错，顺着人潮就进入游行队伍。过了安检，站在人群中往前看，涌向红 场的队伍已望不到头。游行队伍以家庭为单位。有的是祖孙三代，有的是年轻父母推婴儿车，他们举着先人的照片。据说在俄罗斯每个家庭都至少有一个在二战中罹难的亲人。

胜利日当天，游行队伍中巨大的圣乔治丝带，橙黑相间代表着战火与硝烟

逝去意味着永远被怀念

据说在游行的队伍中随便抓一个人，他都能列举有多少亲戚上了前线，多少人阵亡，多少人被俘，多少人受伤，又有多少人在轰炸中死去。在战争胜利70年后，所有人共同拥有的只剩下记忆，同时也因为记忆，让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生命获得不朽。所以才会在十五米宽的特维尔大街上看到那么多照片。照片里大多是 年轻人，下方写着生卒年份，大多只有20岁左右，逝世于1942年至1945年。想来现在这些举着照片的亲人，和他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共同生活的记忆了，但那份胜利的荣耀凝聚在他们脸上。人群中不时发出“乌拉”的高呼，这也成了我们学会的第一句俄语，也许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语气词，大概就是胜利时欢呼“万岁”的意思。但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气氛十足。

一位小女孩被父母打扮成苏军战士并拿着在二战中逝去亲属的照片

抵达莫斯科的那天，为了迎接5月9日的大阅兵，平日里开放的红场已被封闭起来，只能从与驯马场广场相连接的铁门里张望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而这跟着游行队伍走进红场，天气真好，色彩艳丽的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被蓝天衬得像个童话故事。旅行攻略上说莫斯科人大多冷漠，作为一个旅行者，平日只要举起相机就会招来白眼，但在胜利日这天，我们遇到的25万人好像完全不同，当你把镜头对准他们，他们都会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照片，能感受到这是他们作为英雄家庭的一种荣耀。

蓝天下，红色的克里姆林宫城墙和色彩斑澜的圣瓦西里大教堂美得像个童话故事

亚历山大公园里的无名烈士墓每逢整点就会举行换岗仪式

傍晚的胜利公园

游行队伍在活动结束后并未散去，人们来到“胜利公园”。二战老兵坐在公园长椅上，穿着整齐，没有一丝乱发，虽然都已年过80，仍然精神矍铄，胸前的军功章在那天的暖阳下更显得光芒万丈。一旁的舞台上，乐团演奏着当年的歌曲，有的激昂，有的哀伤。人们带着红色的康乃馨来到公园，献上鲜花，亲吻他们的手背，耳语送上祝福，这是老兵们一年一次的聚会。

我亲眼看见一位胸前挂满勋章的巾帼英雄，小心翼翼接过每一束鲜花，用随身带的小剪刀细心修剪它们的枝桠。年事已高的老人，双手颤巍巍，满目流露的却依然是年轻女子的温婉，老人身边孙女模样的金发姑娘发现了我，微笑示意我是否 愿意上前拥抱这位老兵，贴近老人的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地想，亲爱的老兵，多么希望下次来还能再见到你。

傍晚的剧院广场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有聚在 一起喝伏特加的大叔，有装扮成前苏联时代的士兵挥舞着红旗的年轻人，几个人大概20岁出头，带着吉他在剧院广场的长椅上弹唱，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拿出富有年代气息的抄歌本，十几岁的留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长椅上，年轻情侣相偎倚着，看上去酷酷的大叔留着列宁一样的胡子，一旁身材丰腴的俄罗斯大妈默默流泪，是想起谁，还只是怀念那个纯真年代的自己？

绿草红墙蓝天，莫斯科短暂的夏天就要到来

当然，庆祝活动一定要在高潮中结束，晚上10点，莫斯科终于落日，天空变成了漂亮的深蓝色。全世界最适合放烟火的广场非红场莫属，洋葱头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做背景，有着迪士尼睡美人城堡一般的梦幻感。这场旅行在胜利日终结也应该是最完美的，人群散去，沿着封路的特维尔大街走回旅馆，路过邮局就在马路当中席地而坐，写一张寄回国内的明信片。旁边有栏杆和站岗的军队，三三两两的行人正在自拍，站在路中间最好的视角正好能拍下身后夜晚的红场和克林姆林宫的尖顶，以及人群中飘扬的红旗。莫斯科短暂而美好的夏天就要来了，滑板少年滑过身旁，带过一阵风，空气里似乎还有早晨坦克开过时留下的机油味。这辈子能这么横行在世界上数一数二繁华的商业街道特维尔大街上的奇特经历，大概也就这么一次了吧。